中篇小说:天涯同君行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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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圆明网】
第二章 踏遍名山觅法光

第一节


时光飞逝如电。上官伯衡自从那晚在张云浩家一番长谈,以及在公安部礼堂同看气功表演之后,心中所受震憾,难以言表,数月以来,一直对神佛之事与气功奥妙念念不忘。在一封给其父母之家信中,伯衡提及那晚之经历,谓上官诚与吴清妍道:“闻东襄伯父之旧事,方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,神佛之说果然是真。而当晚又亲眼所见气功之奇异超常,往日所学,全然不能解释。孩儿于百思不得其解之外,亦开启平生视野之新天地矣。”

数周之后,上官诚回信道:“吾儿有此经历,颇有裨益。既可拓宽思维,又可增长见识。至于神佛之事,为父虽未曾亲历,但千载之下,既然世代流传,料想必有道理。今世之人,大多沉湎物欲,目光短浅;智慧闭塞,且急功近利。往往闻神佛二字而冠之以迷信愚昧。孰不知,常常正因其无知,方才敢狂妄。古人谦恭,常谓“敬天拜地”;今人自大,每曰“战天斗地”;其浅薄无知,竟到这般田地,实可笑也。”伯衡读罢,深以为然。

斗转星移。转眼间,便是公元一九九四年之夏初六月。一日中午,伯衡上课完毕,正与张云浩自教室归来。进得宿舍,伯衡见自己床头斜放一信,喜道:“有信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”张云浩一旁取笑道:“区区一信罢了!有何喜形于色之处?摇头晃脑,好似一穷酸秀才!”但听伯衡又道:“咦,原来是小妹之信。”张云浩一听是上官真之信,立即双耳竖立,凝神待听。伯衡一见,心中暗自发笑,却故意口中喃喃自语道:“莫非是真真新近交了男友?特向为兄报喜?”张云浩不知是计,神色紧张,急道:“非也,非也!真真年纪尚幼,怎会去交男友?定非此事,定非此事!”伯衡把嘴一撇,哼道:“你怎知不是?你莫非能掐会算?”张云浩一时语塞,只是摇头,却涨得满脸通红。伯衡故作漫不经心地将信封撕开,迅速扫了几行,忽然拍腿大叫:“啊呀!果然是大喜之事!”张云浩一吓,心中暗暗叫苦,忙怯声道:“究竟何事大喜?”一旁早已急得青筋暴跳,额头见汗。伯衡见张云浩当真着急,心中不忍再戏,拍拍他之肩膀,温声笑道:“你的好事来也。真真已被保送至京城一著名医科大学,今秋九月便要来京矣。”

张云浩闻听,大喜过望,圆睁双眼,颤声大叫:“什么?!当真?!”伸出手来,似乎欲夺伯衡手中之信。但见手掌伸出一半,又猛地停在空中。原来张云浩突地想起,这是上官真给其兄长之信,与自己毫不相干,便硬生生地收住夺信之手。讪讪而立,心下甚觉鲁莽,不禁暗瞟伯衡一眼。伯衡瞧在眼里,心中虽觉好笑,但亦为张云浩对其妹之真情流露所动。只见伯衡一边将书信放入抽屉之中,一边安慰张云浩道:“云浩,你我兄弟,不必见外。我知你对真真一片深情,倾心相恋。其实你风华正茂、年轻有为,我妹若有你这样之男友,亦是她之福份。你尽管放心,小弟一定竭尽全力,玉成此事。”

张云浩大喜,心下感动,言道:“伯衡,愚兄深感厚爱。”稍顿,张云浩又叹息一声道:“枉我昂藏七尺,男子汉大丈夫,一遇情爱之事,便深感自己笨嘴拙舌,束手无策。”伯衡笑道:“古人早有言道:英雄气短,儿女情长。君不闻,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乎?原亦寻常,不足为怪。”张云浩摇头道:“伯衡,你未入情网,不知愚兄心中煎熬。这般患得患失、忐忑不安之滋味,只有身在其中,方能体察。”伯衡点头,随口低声吟道:“问世间,情为何物?只教人生死相许。”又叹道:“古人慧眼独具,真是一语道尽红尘悲欢!”顿一顿,伯衡又笑谓张云浩道:“云浩,你不必如此担忧,自寻烦恼。今日我便与你交个底罢。其实真真亦对你颇有好感哩!”说罢,哈哈大笑,竟自扬长而去。宿舍中,只剩下张云浩一人,耳畔听得伯衡适才所言,心中又是欢喜,又是担忧,百感交集,一时不禁呆了。

再过二十余日,已是六月之末。上官伯衡考完期终考试,正准备借暑假之机,回济南看望父母。这一日傍晚,伯衡正在宿舍收拾行装,忽听“砰”的一声,房门大开,一人匆匆而入。伯衡一惊,抬眼一看,正是张云浩。只见他气喘嘘嘘,满头是汗。伯衡奇道:“云浩!何事慌张?”张云浩喘气笑道:“无事,无事!只是寻你甚急!”伯衡更是诧异:“寻我?有何急事?”一顿,又笑道:“云浩,你为何总是先天下之急而急!”

张云浩听伯衡取笑,毫不在意,只道:“伯衡!暑假莫回济南了,与我游山玩水去罢!”伯衡一怔,奇道:“游山玩水?所为何来?”只见张云浩一脸兴奋,言语急促,说道:“我父当年一老部下,现任成都军区后勤部处长一职。原本邀家父家母暑期去峨嵋山游玩,但我父工作繁忙,脱不得身,故此,家父让你我代其而去!”伯衡迟疑道:“恐有不妥罢?我与此人素不相识,如此叨扰,这个……”张云浩不待伯衡说完,把手一摆,打断话头道:“无妨,无妨!此人极是豪爽好客,又曾经追随家父多年,关系非同一般。再者,人多方才热闹哩!”

伯衡原本喜爱山水,往日常读诗词,对古人纵情山水、放任江湖之洒脱,一直心向神往。见张云浩这番说词,颇为心动,道:“峨嵋乃佛教名山,小弟一直心存景仰。况且,数月之前,听伯父讲述其当年巧遇神仙,以及亲身目睹气功之奇妙,对神佛仙道已大有兴致。这番机缘巧合,能到访峨嵋,当可一偿宿愿矣!”张云浩一听,更是高兴,大声道:“既如此,你我兄弟,索性这次便玩它个够,来个周游名山如何?”伯衡亦觉兴奋,掰指算道:“少年之时,曾随家父去过五台山,这次就免了,那么下一个便是……”话音未落,张云浩大声接道:“就这般定了!干脆我们先去峨嵋,次登九华,再访普陀。把个几大名山,四游其三如何?”伯衡击掌赞道:“如此甚好!”又道:“吾妹真真,已保送大学,今夏无事。不如带她同去如何?”张云浩一听,欢喜无限,鼓掌大叫:“真好也妙哉!知我者,惟伯衡是也!”

商量已定,二人分头行动。张云浩遂去安排一路行程。伯衡则致电上官诚、吴清妍夫妇,向父母报告其最新计划,另又联系其妹上官真,告知暑假准备带其游山玩水。上官真一听,亦是拍手叫好,欢喜雀跃。

三天之后,一切俱准备妥当。第四日下午,风和日丽,清风沁人。伯衡正在宿舍之中翻阅“全唐诗”集子。忽地想起一事,问张云浩道:“云浩,真真今日晚上八点半之飞机,从济南来北京。你可愿意与我同去机场相迎?”张云浩大喜,忙道:“甚好!甚好!我这便让陶志明派一司机来学校接上你我!”伯衡赶忙摆手道:“万万不可!”张云浩奇道:“有何不妥?”伯衡解释道:“去接真真,仅是我等私事,怎可劳动公家派车!你我自行搭车前去即可!”张云浩虽不以为然,但见伯衡坚持,亦就作罢,只道:“只要真真莫怪我之怠慢就好!”伯衡笑道:“但放宽心!真真不是贪慕虚荣之女子。若你太过排场,恐真真反觉你之浮华不实。”张云浩谢道:“感贤弟之提醒!愚兄几乎弄巧成拙。”

当晚八点半,伯衡与张云浩准时来到机场。京城之机场,果然与众不同,但见候机大厅宽敞整洁,气势宏大。四方往来旅客,熙熙攘攘,摩肩接踵,好一派繁忙景象。

伯衡与张云浩事先已知上官真之航班机次,遂找到相应之出口,耐心相待。忽听大厅广播骤响,耳中但闻:“从济南至首都之SA3306航班已到达本机场,请在七号出口接机。”伯衡喜道:“真真到矣!”张云浩心中一阵激动,但觉胸中“怦怦”数下,不禁脸红心跳。

片刻,旅客已蜂拥而出。伯衡与张云浩皆跷脚而立,四下张望。忽听两声清脆叫喊:“大哥,大哥!”伯衡急定睛望去,见一秀丽少女,笑靥如花,正自向其挥手。伯衡一见,欣喜叫道:“真真!大哥在此!”转眼间,上官真已至近前。张云浩但见眼前女子,出落得明眸皓齿,清秀动人,正自亭亭而立。张云浩又是欢喜,又是心怯,竟自低头,不敢正视。只听伯衡一旁说到:“真真,快来见过你云浩大哥。”上官真美目一转,望着张云浩,盈盈笑道:“云浩大哥,你好!”张云浩面红耳赤,忙低声应道:“真真,你好!一路多有辛苦。”

三人说说笑笑,出得机场,径返学校。上得出租汽车,上官真问道:“大哥,此次游玩,具体行程如何?”伯衡一指张云浩,笑道:“此事须问张大总管,一切均由他来安排。”张云浩忙道:“伯衡取笑了。总管之职,愧不敢当。只要二位这次开心尽兴便好。”上官真笑道:“云浩大哥,太过谦虚,这次恐怕要多烦劳于你。”张云浩连道“不妨,不妨!”又道:“此行之目标,主要便是三大佛教名山,乃峨嵋、九华及普陀是也。五台山,伯衡曾经去过,这次便罢。”上官真插道:“记得那次,我虽年幼,但亦有份。随父亲和大哥同游五台山。”张云浩点头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稍顿,又道:“此次我们由西至东,游峨嵋、登九华、访普陀,一路下来。若仍有时间,我等三人再去山东泰山如何?”伯衡笑道:“好便是好,只是恐怕我等须马不停蹄、披星戴月矣!”上官真一旁娇笑道:“云浩大哥之安排,甚是周详。如此一来,游罢泰山,我与大哥就可顺路返回济南了。”张云浩听上官真夸赞自己,脸上又是一红,心中甚喜,忙道:“此番安排,正有此意。”伯衡道:“既如此,待游罢泰山,云浩再至小弟家中盘桓数日如何?”张云浩暗中疾瞟上官真一眼,见其依然浅笑盈盈,目含期许,忙道:“好极,好极!愚兄正求之不得!”

次日清早,伯衡等一行三人,乘早班飞机,直抵四川首府成都。张东襄当年的老部下,现任成都军区后勤部供应处处长一职的彭铁成,亲临成都双流机场迎接。众人见面,欢笑握手,互道姓名。寒暄完毕之后,彭铁成安排张云浩等三人在军区所属宾馆暂行住下歇息。当晚,彭铁成在军区宾馆二楼的“清泉阁”包厢设宴,为张云浩等三人接风洗尘。

入得“清泉阁”,四人分宾主落座。彭铁成首先举杯,对三人笑道:“云浩,你等不远千里,来到四川偏省,真是一路辛劳。”张云浩等亦举杯答谢。张云浩笑道:“云浩此次有幸来此游玩,尚拜彭叔父所赐。”彭铁成谦道:“不敢当!”又道:“我往日曾追随令尊多年,四海纵横。原拟此番邀令尊令堂来四川,去峨嵋等名胜古迹一游,聊尽心意。不料令尊公事繁忙,不得空闲。所幸云浩贤侄及二位小友,代部长伉俪前来,让为叔可略尽地主之谊。”

张云浩等均谦谢一番。伯衡问彭铁成道:“四川者,自古人称天府之国,人杰地灵,物产丰富。不知哪些名胜古迹最为闻名?”彭铁成呷了一口酒,道:“四川风景极多。最为著名者有四。所谓‘峨嵋天下秀’、‘青城天下幽’、‘剑阁天下雄’、‘三峡天下险’是也。”伯衡道:“我曾略读一些唐宋诗词。记得宋代诗人范成大曾有一诗赞美峨嵋山。诗云:‘大峨两山相对开,小峨迤逦中峨来,三峨秀色甲天下,何须涉海寻蓬莱’。”

彭铁成赞道:“伯衡贤侄,果然不愧名校菁英,饱读诗书。”又道:“自古以来,文人骚客,咏峨嵋之人甚多。唐代诗仙李白曾赋诗二首,赞誉峨嵋。”张云浩问道:“如何赞之?”彭铁成微一思索,道:“一首名谓‘登峨嵋’。诗云:‘蜀国多仙山,峨嵋邈难匹。周流试登览,绝怪安可息。青幂倚天开,彩错疑画出。冷然紫霞赏,累得锦囊术。云间吟琼箫,石上弄宝瑟。平生有微尚,欢笑自此毕。烟容如在颜,尘累忽相失。倘逢骑羊子,携手凌白日’。”

伯衡听罢,鼓掌赞道:“果然好诗!”又问:“那第二首为何?”彭铁成思索片刻,摇摇头,笑道:“彭某老也!已全然忘却矣。”一旁上官真忽道:“可是这首‘峨嵋山月歌──送蜀僧晏入中京’?”边说边吟道:“诗曰:‘我在巴东三峡时,西看明月忆峨嵋。月出峨嵋照沧海,与人万里长相随。黄鹤楼前月华白,此中忽见峨嵋客。峨嵋山月还送君,风吹西到长安陌。长安大道横九天,峨嵋山月照秦川。黄金狮子乘高座,白玉麈尾绕重玄。我似浮云滞吴越,君逢圣主游丹阙。一振高名满帝都,归时还弄峨嵋月’。”彭铁成又惊又喜,连声道:“不错,不错!正是此诗!”稍顿,又夸赞上官真道:“女娃娃好才学!”上官真俏脸一红,低头不语。张云浩一旁心中惊喜交集,对上官真更是平添爱慕。

四人谈笑风生,酒宴多时。彭铁成停杯,谓张云浩道:“云浩,晚宴之后,你等稍作休息。一会之后,我有车来接你等。我们连夜启程。”张云浩奇道:“为何须连夜启程?”彭铁成道“贤侄有所不知。这成都离峨嵋山,尚有数百里之遥。须得连夜出发,明日方可看得云海日出也。”三人点头称是。是夜十时,彭铁成果然领一辆越野吉普车,在军区宾馆楼下等候。张云浩等三人上得车来,见彭铁成旁边有一年轻军官。彭铁成手指那军官,向众人道:“这位乃后勤部汽车连车队之中尉副队长颜斌。”只见颜斌回头,向三人含笑招呼。张云浩等人亦微笑致意。但听彭铁成谓颜斌道:“小颜,我们这便启程罢。”颜斌轻轻点头。众人但闻汽车轰鸣,只见车轮滚滚,在银色月光照耀之下,越野吉普车直奔峨嵋山飞驰而去。

(待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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