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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代的变迁,带来语言文化的更新,也是不知不觉的。比方一大批俄国造词汇,已经无影无踪了。如布拉吉、列巴、噼驴子、马甚、笆篱子、未达罗,好长时间被老一辈沿用。
现在,把这些物件称为连衣裙、面包、摩托、缝纫机、监狱、尖底水桶。
其实,消失的东西更多。
听妈妈讲,我在一两岁的时候,经常闹毛病,惊厥、发烧、哭闹不止等。那时不止是缺医少药,而且人们对药品也不迷信,因为治病的方式很多。
常常半夜的啼哭不停,妈妈急忙出门跑到后街,把一位叫老李蛋子的老头请来。黑黢黢的手,满是老茧和皱纹,胡子拉碴的豁牙露齿,仅剩的几颗黄牙七扭八歪的松动了,袄袖子铮亮,两只手抄在里面,略微的驼背,总是趿拉着鞋,大裤裆肥到了狗咬不受伤的地步。经常腰上扎个麻绳,反戴着帽子,嘴里叼着烟,笑嘻嘻的模样。
那时的屯里人,有那么几位反戴帽子,歪趿拉鞋,走哪都叼着烟袋,以串门为乐,以传播新闻为己任的人物。当然,他们的传播是不为新闻人物做任何承诺和负责的,其中望风捕影、感情宣扬、随意取舍是难免的,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,可能还要加入谩骂或者歌功的词汇,至于幸灾乐祸的心里,常常溢于言表。虽然他们根本不识字不看报纸不听广播,但是对新华社的工作方针和方法,吃的非常透彻,如果文化水平过关,几乎不用培训的就可以成为新华社的记者或编辑之类。
反戴帽子的最典型,不仅是帽子前后反戴,就连里和面也反过来,狗毛朝外。把美观和保暖性全部丢弃,宁可冻的耳朵通红,鼻涕拉下。老李蛋子就是其中之一。不过一点,老李蛋子是木讷者,除了傻笑的附和,在人群外烘托气氛捧场外,还经常受到讥笑和谩骂。甚至被撸后脑勺子,帽子被突然摘掉,重重的一巴掌拍下,顺手撸下至脖子根,紧跟着他随着对方动作,做出缩头配合的姿势,而完成整个过程。以致偶尔还要吃一脚,踢屁股。他也要收紧臀部,现出高兴的接受姿态。除非被打的很痛时,一般情况他都笑呵呵的神情。被摘掉的帽子,可能被传来撇去的,逗他遛他追逐着帽子,最后帽子被一脚踢出,甩到老远,他略有委屈的带着哭相,捡起帽子扣在头上,讪吧嗒的低头走了。背影中,随手擦擦额头面颊。有人说,他哭了。取笑者还要骂骂咧咧的,故意挤出笑容,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
别看这样的形象,身怀绝技。
老头来到花格细布的襁褓前,不假思索的开始了千篇一律的熟练模式。
一撸袖子,伸出大黑手指几根,其它的曲起来,仅留中指保持直立,开始照孩子脸上画圈,嘴中念念有词,画完的最后,照嫩皮嫩肉的脸上吹口气,随气流带出几滴唾沫星子,落在孩子脸上。孩子就消停了,一会儿就安然入睡。临走前,老头要来纸笔,沾上墨汁,画两道符,嘱咐妈妈在太阳卡山的时候,小鸡進架的时候,在门口烧一道。
就这样,好长一段时间,我就能保持正常的生活状态了。不发烧、不惊厥、不夜里哭闹。
而老头得到的报偿,往往是日后的一盘粘豆包,一盘饺子,或者是一篮茄子青菜之类的。就是不给他什么,老头也十分乐意相助,从无怨言和推托。老头是个鳏夫,家中只有一个三十来岁未能成家的儿子,怀有一手剃头的手艺,也总是自备工具的服务于村里人。
现在人把这些称为封建迷信,对此不屑一顾的鄙视。可是,那时没人这样认为,几乎是正常生活中的一部分,和年年家里母鸡抱窝,入冬腌酸菜视为一类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光说现在人现实了,不知怎么的,许多怪事也不见了,多少年都没有听说了。这些头脑固执的人,和后来出生的人,迷信现代科学的人,他们对很多怪事矢口否认,也似乎是理所当然。
比方,那时候,经常听说谁谁半夜从哪个屯子回来,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路,怎么就迷路了呢?走啊走啊,整整走了一宿,第二天天一亮,发现在坟地里转悠着呢。据本人描述,前面看到的是明晃晃的大道,远处还有隐隐的灯火。走吧,一会儿就到家了。于是,走啊走,走了一宿。
还有这样的故事,说黑夜中,走到了家,坐下和亲朋打牌,热火朝天的打,你输我赢的吵吵闹闹。第二天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趴在坟头旁边的石桌子上,回家一摸挎兜,里面一下子纸,掏出一看,全是给死人烧的黄纸。而原来自己兜里的几张钞票,不翼而飞。再一回忆,打牌的都是故去的人。于是,吓的满身起鸡皮疙瘩。
还有,附近屯子死人,经常听说有诈尸的现象。
死去了若干小时,突然的立起说话,说的都是某家的恩怨或者是往事。条理井然,头头是道,有根有蔓,决不是胡言乱语。然后,在阴阳先生的驴蹄子的拍击下,尸体倒下了,然后,入土埋葬。
类似现象,目击者颇多。如今,社会上几乎没了这种超常的现象。对于偶尔发生的个别现象,当然不信在先,否定在后。充其量来一句有待探索和证实,然后束之高阁,不了了之。不认为这是宇宙现象的正常反应了。
语言词汇,在不知不觉中都能改变。何况多少年都没有发生了的奇闻怪事,从淡忘到否定,也是顺理成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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