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总,公司董事总经理
男青年:快递公司职员送货员
(办公室里,经理、小宁和潘媛指挥客户搬箱子、缴支票,三人都带着口罩。一阵忙乱后,最后一位客户离去了。)
小宁:妥了!包袱终于甩掉了。
潘媛:没想到口罩和消毒水在北京这么好销。
经理:小潘,给总公司留的落实了吗?
潘媛:工会已经有人把货从库房提走了。
经理:小宁,咱们自己留够了吗?
(小宁指指库房。)
小宁:那还用说,放心吧,只多不少。
潘媛:经理,好像广交会快到了吧?
经理:是啊,小宁不是去年争着要去吗?这次有机会了。
(小宁听罢,停下手中的活儿,晃晃口罩。)
小宁:唉哟,饶了我吧,现在谁还去凑这热闹,真要非典了就惨了。
潘媛:哎?那天韩总不是说让你们准备着吗?
小宁:哪天?可别开这玩笑。经理,这怎么回事儿?
经理:韩总只是有个想法,还没定。其实我家里也走不开,我们那位加班挺多的。
小宁:这可是原则问题,“百年大计,安全第一”呀。
(正在这时,孙总推门进来,大家连忙站起身打招呼。)
大家:孙总好!
孙总:韩总在吗?
经理:在。
(小宁、潘媛看着经理把孙总请到总办。在门口,经理也被叫了进去。)
潘媛:孙总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了?
小宁:还用问?大老板来,肯定是有最高指示了。
潘媛:我怎么觉得孙总怎么有点那样,比韩总还左。
小宁:跟上面儿绝对紧,上面一说打压法轮功,立马儿就把郑高工送进去了。
(总办内。)
韩总:孙总,据了解,本次广交会情况不乐观。
经理:是的。往年的商家退展的不少,尤其是外商,因为闹非典,都不来了。
孙总:所以呀,部里来了紧急通知,要求各单位全力组织参加。上边指示,这届广交会是政治任务,关系到国家前途和国家形象,得从政治的高度参加。
韩总:我们部门派王经理和李小宁去,您看行吗?
(经理眨眨眼睛,不露声色地打量两位老总。)
孙总:这次部里的精神是参展团由老总一级亲自带队。我看你就辛苦一趟吧,在政治上,你比较过硬。
经理:那我和小宁……
孙总:我看也不要都去,人都走光了也不行。
韩总:你跟李小宁讲一下吧。
经理:好的。
(经理说完,走出总经理办公室。)
韩总:我注意到关于非典的谣言很多。其实非典是常见病,我看了最近一期的“焦点访谈”,专家说即使传染了,不用治疗也会好的。
(经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关上门,随即拿起电话。)
经理(抑制不住地高兴):夫人吗?是我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广交会我不用去了。早就跟你说不用急,我就是有办法嘛,信了吧?……知道了,知道了,要戴口罩……
(画面黑。)
(公司的日历牌上写着:韩总出差,广交会。)
(在潘媛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瓶消毒水,潘媛带着口罩,戴着手套,在用消毒水擦拭电话、键盘和显示器。)
(在北京市地图前,小宁耳朵上挂着口罩,用红点在地图上对SARS爆发区域做标记。)
小宁(自言自语):简直是变魔术。说没有就没有,有也没有;要说有立刻有,其实本来就有。
(经理办公室内,办公桌上放着口罩,经理正手拿盒尺,正在量窗子的尺寸。然后,经理拿起电话。)
经理:喂,长是3米3,高是2米2,你给想想办法,最好加个换气扇,劲儿大的。
(画面黑。)
(街上的行人匆匆,大家都戴着口罩。)
(办公室的门开了,经理抱着两包卫生纸走进门。)
经理:真了不得,商店里什么全光了,就剩这个了,还是高价的,你们俩一人一包。
潘媛:真逗,这也不能当饭吃呀。
小宁(正在吃维生素):这也是生活必需品呀。有几个能像老江啊,一有信儿先躲上海去了。我抢了6箱方便面,一人两箱,你的放你屋了。
潘媛(对经理):我大概不需要这个,你拿回家吧。
经理:我车里已经留了两包了,这时候还客气什么呀。下班每人到我这儿拿一包。
(经理走进办公室。)
(潘媛将一个中药袋放到李小宁桌子上。)
潘媛:公司发的中药,一定吃啊,增强抵抗力的。
(潘媛递上一份表格,让小宁签字。)
小宁:谢谢。听说点香杀非典,什么香都脱销了。我们家还有蚊香,不行明儿咱也熏熏。
潘媛:好啊。
(潘媛拿起另一个中药包走进经理办公室。)
(有人敲门。一位带口罩的男青年出现在门口。)
速递员:有你们一个快件。
(小宁答应一声,立即戴上口罩、手套,接过信封,签字。)
速递员:能借电话用一下吗?
(小宁顺手一直潘媛的电话。男青年摘下口罩,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。)
速递员:喂?杨儿,今儿你值班儿啊,跟你说,东城这边儿也不成了,到处闹非典,一半儿没方儿送,要么不让进,要么实在不敢进。跟头儿说一声儿,明儿歇了吧。
(一边说着,男青年一边干咳几声,竟还打了一个喷嚏。打完电话,男青年抬起头来。)
速递员:谢了。
(男青年发现室内只有自己。)
速递员(嘀咕):嗯?人呢?
(速递员忽然发现小宁正紧张地隔窗张望。)
速递员(嘀咕):毛病!
(男青年转身出门。)
(会议室内,小宁一边向外隔窗偷看,一边再往脸上戴第二个口罩。)
(经理室内,潘媛也在戴着口罩向外看,经理一边戴口罩一边打电话。)
经理:老刘,我们这儿有情况!有个生人在我们这儿正咳嗽呢,请赶快消毒,对了,重点是电话。
(办公室的门开了,一个人身穿隔离服,全副武装,手拿消毒器具,进屋后对着潘媛的电话狂喷药水。)
(小宁扒着窗户喊。)
小宁:老刘,您受累,屋里叽角旮旯的全给喷喷吧!
(话音刚落,药水一下喷到经理室的窗子上,窗后的潘媛不由一惊,往后一闪。)
(画面黑。)
(办公室内,潘媛的电话换了新的,潘媛正在擦拭。小宁正在搅着饭盒里的方便面。)
小宁:老刘真够猛的,愣把好好的电话喷短路了。
潘媛:除了消毒,预防非点首先要通风,电梯不要坐,乘车要开窗。
小宁:对,饭前便后要洗手,东摸西摸要洗手。尽量用脚代替手,按钮千万别用手。
潘媛:那用什么呀?
小宁(掏出钥匙):用这个,尽量减小接触面积。
(这时,经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,拿着饭盒和一包方便面。)
经理:另外啊,聚餐十分有害,出门口罩要戴,谈话两米以外,保持良好心态。
潘媛:哦,我的面该泡好了。
(潘媛刚走开,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。经理顺手拿起电话。)
经理:喂,你好。韩总啊,您辛苦了!……报告已经准备好了,放您桌上了。您明天就来上班?好,好……您身体好吗?……再见。
(经理放下电话,眨眨眼站在原地发愣。)
潘媛(拿着饭盒回来):韩总真行,也不多休息两天。
小宁:有什么不对了?
经理:韩总……,在干咳。
(小宁一下站起身。)
小宁:太危险了!韩总可千万别来。
潘媛:发烧吗?体温超过38度就坏了。
经理:不清楚。这刚报道说广交会5万余人参展,没有发现一例非典。当然,韩总咳嗽了并不代表什么。
小宁:这叫疑似。再说了,就说当时没有病例,也不能保证10天潜伏期以后不发病啊。
经理:这事儿不能掉以轻心,也不能过火,再说电视报纸都报道广交会没一例非典。
小宁(挽袖子):依我看,先把韩总隔离起来再说。
潘媛:你以为你是警察,想怎么样就怎么样?明天韩总往这一站,看你怎么隔离。
(经理拿起新电话手中晃晃。)
经理(表情严肃):别吵了,看来只有对韩宗实话实说了。
(小宁、潘媛看着经理,对经理的果敢显然有些吃惊。)
(画面黑。)
(第二天,早上。韩总看看墙上的钟,奇怪地环顾空旷的办公室。忽然发现在潘媛的办公桌上由张纸,只见上面写道:韩总,您好!我们不幸遭遇了一位非典疑似病人。为了保证您的健康,从今日起我们在家隔离。另外,办公室已消毒,请您放心。署名:王志强,李小宁,潘媛。韩总看罢,摇摇头。)
韩总(干咳两下):这些年轻人哪,说风就是雨!
(孙总此时推门进来。)
孙总:老韩,辛苦了!
韩总:孙总你好。
孙总:情况怎么样?
韩总:很一般。客户来的不多,合同普遍签的不好。
孙总:现在咱们北京也是疫区了,情况很严重。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上下一条心,打好抗击非典这一仗。
韩总:在这关键的时刻,我们党员、干部就是应该起到带头作用,吃在办公室,住在办公室。
孙总:另外,我们要注意对员工的思想引导,统一思想,统一部署,大力学习医务人员的先进事迹,倡导民族精神,把坏事变成好事。不要太强调非典本身。
韩总:这我明白。这确实是我们战胜困难的法宝。
(韩总忍不住干咳了几声。孙总一皱眉。)
孙总:上海先动了,各级领导和疫情挂钩,疫情爆发的一律拿下。哎?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
韩总:没事儿,回家后开始有点咳嗽,可能在飞机上着凉了。
孙总(忙站身):当然自己也要注意身体,我看你还是先看看吧。我先走了。
(画面黑。)
(会议室的黑板上写着一个紧急通知:奉总公司指示,全公司即日起休假四周,请大家在家注意休息,尽量减少外出。)
(在家中,经理拿起电话。)
经理:喂,李小宁吗?告诉你一个确切消息:韩总得非典了!
(李小宁在家中拿起电话。)
小宁:喂,潘媛,我是李小宁。特快消息,韩总得非典了!幸亏咱们躲得快。怎么样,在家待得烦不烦呀?
(潘媛随即也拨了电话。)
潘媛:喂,经理吗?我是潘媛,韩总得非典住院了!是让孙总送进去的。
经理:是嘛?!怎么回事儿?
(画面黑。)
(空荡荡的大街。)
(李小宁一边在纸上写着,一边举着电话说着。)
小宁:兵七进一。这两天我到网上查了查,外国不叫非典,叫SARS,意思是“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”。
经理:炮二平三。有什么区别?非典不是中文称呼吗?“非典型肺炎”,一听就明白了。
小宁:车一平二。区别大了。SARS是极易传染的新病,没有特效药,还有生命危险;非典可是老称呼,不传染,是肺炎中最轻的一种。二者的诱发病毒类型完全不一样。
经理:需要用非典就用非典呗,全国一盘棋嘛。那边儿老江正忙活连任,这边儿“杀死”、“杀死”的,多不吉利。马八退七。
小宁(得意地):炮三平四,打将,缴枪吧你。哎,嫂子怎么样?忙了吧?
经理:你嫂子戴着大红花上前线去了,正冲锋陷阵呢,也说不定已经火线入党了,真让人担心。
小宁:太感人了。韩总怎么样了?
经理:听说恢复得不错。等等,你好像没将着吧?我这边儿老将儿可早挪窝了。
小宁:搞没搞错?什么时候?
经理:你一提SARS,老将儿就带着全家跑上海去了!对了,记着明天上班儿。
(画面黑。)
(空空的办公室又有了生气,经理、小宁、潘媛上班了。)
小宁:噩梦终于结束了,在家里实在憋不住了。
潘媛:我发现大家好像都胖了。
经理:哎,非典解决了大家的消瘦问题。
小宁:何止呀,没听人说,大吃大喝党治不了,非典治了;公款旅游党治不了,非典治了;文山会海党治不了,非典治了;卖淫嫖娼党治不了,非典治了;欺上瞒下党治不了,非典也没治了!
潘媛:不知道韩总怎么样了?
经理:据说恢复的很快,过不久就能出院了。孙总倒是得了高血压,病重了住院了。
(画面黑。)
(韩总终于回来了。潘媛为韩总送上一束鲜花,经理和小宁上前与韩总握手。)
韩总(感动地):谢谢,谢谢。
潘媛:你能回来太好了!告诉您个好消息,你得奖了。
韩总:得奖?
经理:总公司要召开“抗非典”表彰大会,您是“敢斗奖”。
小宁:其实咱们是双喜临门,我们部门得是“特殊贡献奖”。在最需要的时候,我们为大家送去了口罩和消毒水。
经理:说到底是我们的项目好,手里刚好有现货。
韩总:你也不容易呀,张医生几个星期不回家,你又当爹又当妈,应该得“持家奖”。
经理:哪里,哪里,荣誉应该永远属于党和人民。
潘媛:总公司通知,要求我们部门交篇发言稿。
韩总:小潘你就代大家先起草一个吧。
(潘媛面露难色。)
小宁:没关系,我们可以帮你凑凑,先让韩总多休息休息。
(画面黑。)
(办公桌前。)
潘媛:开始把,我洗耳恭听。
小宁:依我看,我们应该从两方面反思。首先,萨斯给我们带来了好的一面。
(潘媛奇怪地看着小宁。)
小宁:比如交通改善了,犯罪率降低了,大家互相关心了,家庭关系有的还改善了。
潘媛:可不是嘛,大家都规规矩矩躲家里了,以前没做过饭的都成大厨了。
小宁:可另一方面,我们应该想一想萨斯的危害。一个病人治疗费用起码是几万元,还有生命危险,波及全世界,多大的损失?为什么会这样?不是因为开始的掩盖嘛?
潘媛:不是解释了吗?那是因为非典是新型传染病,我们没有经验。
小宁:那我们对非典的控制就太有经验了。注意没有,我们国家的萨斯曲线跟任何别的国家不同,爆发的时候直线上升,突然遍地开花;说消灭,一声令下,病例直线下降。
潘媛:是我们众志成城,措施得当。
小宁:把非典病人装到救护车上兜圈,躲避世卫人员检查,也是措施得当?我们邻居是开救护车的,可长了见识!
潘媛:上海表现不错的。
小宁:老江的指示是哪里有新疫情,哪里的官员就地免职,号召用生命保卫上海。你再好好想想,萨斯还有胆儿出来?
潘媛: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点儿了,可怎么用生命保卫呀?
小宁:对了,补充一点,有病人竟然试图从医院外逃,令人深思。
潘媛:这就是素质太差劲儿了。
小宁:非也。今年3月赵志刚的事儿忘了?晚上在街上走,没有理由就被抓了。
潘媛:好像后来被打死了。
小宁:是在广州市收容人员救治站被活活打死了。进去了还有说话的份儿?所以有人跑是基于对政府的不信任。
(潘媛低头做着笔记。)
(经理室内,经理看完潘媛的笔记。)
经理:要点是不错,作发言稿的提纲肯定是过不了关的。
潘媛:那怎么办?
经理:改。
(经理见潘媛不明白,接着说。)
经理:打个比方吧。每当发水灾的时候,你看新闻、报纸怎么说的?
(潘媛摇摇头。)
经理:一定是说领导如何身先士卒、指挥若定,解放军如何奋不顾身,灾民如何充满信心,准备重建家园,当然都要有感人泪下的事例。哪有开始说水土流失,接着贪污救灾物资,最后报道领导临阵脱逃的?
潘媛:我只是想深刻一点。
经理:心里明白就行了,现在是“舆论导向”。慢慢你就深刻了,按我说的改吧,没错。
(画面黑。)
(另一天,总办内,韩总、经理在谈话。)
韩总:孙总怎么样了?
经理:我们那位帮着打听了,正在治疗,但具体情况就看孙总自己了。
(韩总默默点点头,舒了口气。)
韩总:不过,说孙总得的高血压、心脏病,还高度传染,是不是太牵强了?
经理:我是不太懂。高血压、心脏病是孙总的非典后的并发症,一般都是用并发症对外报的。也是没办法,据说发病指标用完了。
(韩总站起来走到窗前,沉思了一下,象是自言自语地,对着窗外说着。)
韩总:没经历过的不知道,生与死离得那么近,人会是那么的脆弱。
(经理默默地看着韩总。)
经理:要是家里人能陪一陪就好多了。
(韩总好像没有听到。)
韩总:当时最利害的时候,躺在床上,以前干过的事历历在目。在觉得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,回想起自己的有些言行,真的是后悔呀。
经理(有所体悟地):是呀。孙总现在也挺难的,可能孙总也会像您这么想。
韩总:我们大家也要是能真正好好反思就好了。
(画面黑。)
(办公室内,小宁、潘媛在忙。潘媛用消毒水擦拭着办公用品和桌椅。小宁在墙角鼓捣着。)
潘媛:李小宁,据说由专家告诫非典有可能死灰复燃,会不会是谣言?
小宁:难讲。这非典简直来无踪去无影,除了隔离没招儿。至今连传染途径都不确定。
潘媛:要是能预防住就好了。
小宁:对了。秘诀在于要扬正抑邪,这不,我刚搞好,咱办公室肯定没事儿了。
(潘媛仔细一看,只见墙角被李小宁挂了根细绳,绳上还系了一块干姜。)
潘媛:这是什么呀?是块干姜吧?
小宁:不单是干姜,心儿已经黑了。这招儿人家本来是密不传人的,只是目前情况特殊,才有高人透露民间。
潘媛:是嘛?这到底叫什么呀?
小宁:吊老姜。
(画面黑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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