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乃一介中国平民,粗皮细眼,胖体宽心。若非江泽民突然刮起一场对法轮功的腥风血雨,周围人这辈子也没想过这人有朝一日会成“名人”。
因为不受江氏集团的“洗脑转化”,先生在中国劳教所坚持了两年半后,大半个加拿大都通过法轮功学员的营救行动知道了这个中国平民,加拿大政府也终于在2002年通过不断施压从中国把他救了出来。律师在众多要求起诉江泽民的原告法轮功学员中选择了见他,大概因为他是加拿大政府救出来的吧,我想。
与先生在那个装潢精美的大律师楼坐定后,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律师出来见了我们。
他身材高大,外表精干,一看就是那种给人以信心的大律师。他给我们倒了两杯咖啡,开始询问我和先生的情况。简单了解我们的上诉意图后,他开始向我们问问题。
“我知道你们法轮功,你们不是讲‘真善忍’的吗”,他说,样子显得有点困惑“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用起诉的方法来制裁别人呢?”
“我们是讲真善忍,这4年中从来没人听说过法轮功用暴力反抗迫害,从这一点也可以印证。”先生说,“但是,这不意味着遵从‘真善忍’的人会顺从恶的,善良需要人心来维护,纵容邪恶迫害无辜本身是对‘真善忍’的亵渎。”
我们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,里面是许多详实的被迫害案例:被秘密劫持进黄埔戒毒所洗脑班的女工程师,死时尚怀有3个月身孕;64岁的退休工人眼球被打爆,遍体鳞伤地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死去;八月大的孩子嫩嫩的小脸贴着20多岁的母亲,同一天在北京团河调遣处死去;逝去的17岁少女花样笑盈盈的面庞……警察、公安和狱警们把男人吊起来毒打,电击女人的敏感部位,把电棍捅入肛门、嘴、和阴道,用钢针扎入乳房通电;把老人铐在严寒入骨的冰天雪地,用棍棒逼迫他们跑步直至昏厥……尽管已无数次看过这些迫害案例,我仍然再一次泪眼模糊,与我一同翻看图片的律师嘴唇紧抿,默不作声。
看得出,这种闻所未闻的人性恶毒如同尖刺,深深扎进了一颗在和平民主制度下孕育长成的心。
“希望你能进一步想想,是一个怎样的统治者的旨意和命令,才能把人性恶毒的一面激发得这样彻底,这样张扬毫无顾忌!要知道,这些人在成为折磨他人的机器之前,也是人哪!”我想着,但没有说出来。对于一个不知文革、不知中国近代史为何物的西方人来说,我并不指望他能理解这一点。
果然他又有新的困惑:“我是一个律师,我有十几年的从业经验,我想从私人角度告诉您,有时法律并不完全代表公正,某些时候,法律条文与其它社会因素往往比事实本身更左右一个法官的判决,而打官司还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时间,我担心你们的付出得不偿失,”这个善良的中年男人一脸为我们担忧的样子,“而且,你们就算打赢了,又能把他怎么样呢?”
看到他的缺乏信心,我不由微微失望。我转过头看了旁边的先生一眼,这憨人却完全没有感觉,仍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。我不由微微一笑,因为太了解他的性格---这个外表憨厚的人有一股挫不败的大勇之气。
记得当时才新婚一个月,就被生生拆散,他从此在中国的劳教所里沉寂无音。二年半的时间,一天天地数着过,既担心他被打被杀,又担心他精神上倒下,一人独处时,不知掉了多少眼泪。
及至他出狱来到加拿大,却大出我意料,眼前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丈夫,一脸“正义决不可被战胜”的笑容,魁梧的身躯仍是象山一样可以依傍,除了两鬓添了不少白发,这个大丈夫呀,真是什么都没变。同去接他的朋友说,那天机场的阳光格外地灿烂,可我却怎么也没印象,当时我只是喜极而泣,什么也不记得了。
“这种灭绝人性的迫害下,能坚持下来的人,早就一切都付出了,”先生说话了,语气直爽,“只要能使迫害停止,哪怕能起那么一点作用,我不怕付出任何代价。即使我的个人能力有限,我相信其他法轮功学员也会帮助我一起做的。”
律师闻言若有所思,静静地看着先生没有做声。先生随手把一张真相光碟插进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,电脑上显现出海外法轮功学员盛大的游行场面,黄的、白的、棕色的和黑的面孔,金黄的、栗色的、黑色的头发,组成数千人的人流;姑娘们穿着洁白的裙子,静默地捧着数百张绿叶环绕的死难学员的照片,各国各地的议员和非政府组织领袖们在台上发表支持讲话,到处是“停止迫害”的声音……
“你看,”先生指着这些画面,“如果怕输,我们就不会做这一切了,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部统治了十四亿人的国家机器和它的军、警、特务,以及牢狱、死亡。”“可是我们坚持到了今天,”我也被这熟悉的画面振奋起来,我指着电脑屏幕上发言的议员们和签名的人们,“他们给我们的都是无偿的、基于良心和美德的帮助,”
我又指了指先生,“当年为了营救他,大赦国际发动了许多的大学教授和学生到处为他征集签名,我当时是在烈日下看到他们的,他们不是炼法轮功的人,但我看到他们一边征签,一边试着给签名的人们解释什么是‘法轮功’和‘真善忍’。”说到这,我眼睛湿润了。为了眼前这个人,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拳拳爱心。
“这个光盘和资料都是谁做的?”律师显然也被这些画面感动了,好奇地问。
“我们学员们做的,自己掏钱,自己拍摄,自己印制的,我们本身都是一些从事各行各业的普通人。”
“那太好了,”律师闻言一拍大腿,眼睛都亮了,“你们什么人才都有,本身就是一个大的资源,那你们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呀!”
“听着,”他说,“我有很多主意,希望可以开阔你们的思路。”
“首先,这是一种对人性和人权的迫害,所以你们不要太柔弱,要有力量,你们应该把这个案子发动成一场加拿大的全民运动!”他一反开始稳重多虑的样子,一下站了起来,面色潮红,略带激动,“你们有这么多人才,只要请一两个有社会影响的人,来给你们出出主意,或者请一个智囊团,你们就会把这个案子做得有声有色!你们要彻底揭穿他,制止这种迫害!”
“好啊好啊,”憨丈夫一迭声地应和着律师,“你知道吗,只要这个诉讼案能推动起来,就像开了一扇窗,人们会通过这扇窗口看到是非曲直。现在在中国,那些谎言宣传铺天盖地,人们都被弄得麻木了,国外的中国人也受到这种妖魔化宣传的影响,很多人都不愿了解真相。这个诉讼案本身对每一个听到的中国人都会是一个震憾,它会使很多人对善恶、真相重新作出思考,会使很多人醒悟的。”
“那好,我们可以先探讨上诉的方式。第一,根据我的经验,你们只要居住在魁北克省,也就是说,作为原告你们和魁北克省有关系,就可以在这里起诉他,”律师开始扶着额头踱来踱去,“第二,如果这个恶人在加拿大有私产,你们也可以根据加拿大的法律起诉他;第三,你们可以起诉他在加拿大的代表,比如中领馆的那些帮助他迫害你们的官员……”
“太好了!这么说有多种办法可以使案子成立……”
看到刚才还彬彬有礼的两个人现在激动地一搭一档,我不由笑了。
透过律师楼的大玻璃窗,我看见西坠的太阳正悄悄躲进高楼后面,漫天的霞彩也开始变暗,黄昏漫了上来。“天晚了,您要下班了吧?”我问,我知道律师的时间就是金钱,所以不好意思再花他的时间。
“哎呀,都三个小时了,好象才谈了十分钟!”律师看了一下表,拍了拍额头,“这样吧,我们以后再保持联系,你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进展,我们随时都可以聚在一起谈。”
先生向他伸出手,真心地说:“谢谢你!”律师眼中充满温暖的笑意,握着先生的手重重地摇了一摇,郑重地看着先生说:“最后一个建议--你们应该向更多象我这样的律师发出邀请,请他们为了道义提供无偿的帮助,我建议你们组建这样一个律师团,我将非常愿意参与!”
一路轻松,回到家,天已经完全黑了,天边一剪月影幽幽地看着人间,仿佛神的清明的眼睛,仿佛颠扑不破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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