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边吃边聊,十分畅意。肖建仁忽然想起一事,侧头看着伯衡,问道:“对了,以前看过你的档案,原来令尊是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、省立大学新闻学院院长--上官诚教授啊!”伯衡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肖建仁道:“肖某平生亦是喜欢书法。当年在人民大学读书之时,还曾经是学校‘书画社’之副社长哩。”伯衡一愣,略微惊讶道:“噢,是这样!”只听肖建仁又道:“伯衡,以后若是有机会,于书法一道,尚望有机会向令尊请教一二。”伯衡点头笑道:“好说,好说!肖处长有空,但来家中坐坐!”
肖建仁亦是高兴,点点头,忽然又道:“伯衡,你在炼法轮功,是么?”伯衡十分惊讶,忙道:“咦!肖处长,我尚未提及过,你却是如何得知的?”肖建仁笑道:“这是咱们经贸委杜锋杜主任告诉我的。”“杜主任?”伯衡更是诧异,奇道:“我以前并不相识杜主任,他是如何得知的?”肖建仁笑道:“伯衡,你有所不知。嘿嘿,其实,这内中原委,说来说去,还须得提到你们京师大学堂经济系办公室之孙超英孙老师哩!”肖建仁一提“孙超英”三字,伯衡顿时心中明了,叫道:“我知道了!一定是孙老师告诉杜主任的!”
“不错!”肖建仁点头道:“孙超英当时为了你之毕业分配,特意致电咱们杜主任--这些年,我们经贸委倒是陆续接收过一些贵校之毕业生。杜主任对京师大学堂学生之素质亦向来是欣赏的。也正因为打过这几年交道,你们孙老师亦便与杜主任相识。待杜主任听得孙老师介绍你的情况之后,十分满意。这孙超英不但提及你课业出色、文笔了得,还特意提及你炼习法轮功--人品端正。”
说到这里,肖建仁一顿,又道:“于是乎,杜主任便满口答应接收。后来又找到我、以及其他处室之几位处长,具体询问哪一个处愿意接纳。我见你条件优良--正好我们规划处前不久,又有一位同志辞职考研、有一空缺,因此我便与杜主任开口,这样,你便到了规划处了。”伯衡恍然大悟,终于明白了这前因后果,不禁向肖建仁谢道:“多谢肖处长帮忙,亦有劳杜主任!”肖建仁摆手道:“这倒没甚么。只要是人才,我们总是需要的。”
肖建仁说完这番话,又低头“呼噜呼噜”几口,将最后一些面条吃完,掏出一张纸巾,抹抹嘴巴,又顺便擦擦饭盒,起身笑道:“中午没有甚么事情可干。基建处蒋立功处长几个人,约我打扑克,我先走一步了。”伯衡抬头笑道:“肖处长请便,好好放松放松。”肖建仁笑笑,离开座位,转身待走,忽然回头道:“对了,伯衡,方才我说有机会,向令尊请教书法,可是当真的。你回头跟老爷子说说,看看他哪一天有空,我少不得登门求教、讨他一幅墨宝。”伯衡笑道:“肖处长但放宽心!些许小事,便包在伯衡身上。”肖建仁点点头,心中惦记着打扑克,便胳膊下面将饭盒一夹,快步去了。
伯衡见肖建仁已走,便复又低头吃饭。只是方才光顾着说话,饭菜都已有些凉了。伯衡亦不在乎,夹起一筷子青椒肉丝,放进嘴里,正自嚼着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。只听一人低声道:“宋兄,那家伙便是规划处姓‘上官’甚么的小子么?”伯衡见有人提及自己名字,不由心中一怔。只听另外一人答道:‘不错。宋某听说,是前三、四个月,刚刚从京师大学堂分配来咱们经贸委的。”“哼!京师大学堂,那便怎样,好了不起么!江某偏生不服!”“就是,就是!看那小子,平时好象孤言寡语的,分明是自恃清高、目中无人!哪象咱们江兄,这般和蔼可亲、平易近人!”
那姓江之人,听得姓宋的之夸奖,似乎十分受用。只听他嘴里“唔”的一声,又道:“对了,宋兄,你知道么,我听说这上官小子,原本是分配至外经贸部的。可是不知怎的,却临时生变,突然又来到了咱们省经贸委。”只听姓宋之人不屑道:“那还不简单,一定是犯了甚么错误呗!或者是人家外经贸部后来发现这小子不够格,临时翻悔,于是给退了回来!”“嗯,有理有理!我看八成亦是如此!”那姓江的赞同道。
伯衡听见这江、宋二人背后对己妄加议论,不禁眉头一皱,忍不住回头望去,但见二人,却是认得:一个是基建处的宋悦然,另外一个,则是物资处的江青云。只见二人正自说得兴高采烈,伯衡回头一望,二人却是浑然不觉。伯衡心中隐隐气恼,脑中忽地想起“真善忍”三个字,便叹了口气,暗道:算了,自己是修炼人,不必计较罢。有念及此,伯衡复又低头吃饭。只听江青云又小声道:“宋兄,你看看,这小子在京师大学堂念书,到头来,却留京不得。反而要回自己老家来混口饭吃,真是没出息!”宋悦然道:“可不是!看咱们江兄,自小苦大仇深、农民子弟,却凭着自己本事,一路奋发向上,不但考上东南大学,而且还分配来到省经贸委,三年下来,眼看着现在便要提拔为副科长了!”江青云“嘿嘿”两声,显是心中十分得意。
伯衡听得这里,不由暗暗恼怒。强行压制,胡乱扒了几口饭菜,便忿忿起身。伯衡拿着饭盒,走出食堂门外,迎面被风一吹,脑袋顿时清醒许多。不由暗想:噫!师父说过,修炼之人,碰到任何事情,皆非偶然。今日受辱,莫非亦有缘故?伯衡一边走路,一边低头寻思,暗道:嗯,看来往日我争强好胜之心太盛,同时,怕是师父亦要让我去去这愤愤不平之心罢。
伯衡想通此节,心中平静许多,不由暗自一笑,心道:这修炼其实真是乐在其中。方才平白无故,受这不白之冤,第一念头,便是觉得窝囊,心中亦是恼怒。看来,修炼几近两年,我于这‘忍’字功夫,尚自颇欠火候。伯衡摇摇头,又想:师父在《何为忍》一篇经文中言道:‘忍是提高心性的关键。气恨、委屈、含泪而忍是常人执著于顾虑心之忍,根本就不产生气恨,不觉委屈才是修炼者之忍。’不禁叹道:唉,伯衡,伯衡,你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哩!
伯衡一路琢磨着,不知不觉,已经回到自己规划处的办公室。由于正值午休时间,只见办公室之中,已有不少同事吃饭回来,大家三三两两地,正在各自闲聊,有的在看报纸,有的在读杂志。伯衡来到自己座位旁边,一边坐下,一边将饭盒放进一个塑料袋子之中,这时,只见一人,从门口由外走了进来,口中叫道:“各位,今日的报纸书信到了,诸位各自来拿罢!”说罢,将一大叠书报,“啪”的一声,扔在靠近门口的一张空余桌子之上。伯衡闻言,连忙抬头一看,却是同事关磊。这规划处平日里,便是大家轮流到楼下收发室之中,拿取报刊书信,今日正是关磊当班。
闲聊众人,听见关磊叫喊,纷纷起身,来到桌子旁边,挑拣各自杂志、报纸与私人信件。伯衡亦站起身来,准备过去,只听关磊忽道:“咦,伯衡,有你一封书信!”伯衡听见,连忙几步过去,口中一边问道:“哦,是吗?太好了!但不知从哪里寄来的?”说话间,已是来到关磊近前。关磊瞟了一眼来信之地址,说道:“嗯,是京师大学堂!”转头看着伯衡,笑道:“是你的同学么?”
伯衡听见“京师大学堂”几字,心中便是一动,未待回答关磊之问,手中早已拿过信来,定睛一看,只见字迹娟秀,正是林琬薇之笔迹。伯衡心中大是欢喜,顾不得旁边诸多同事,连忙几下,将信封撕开,一边倒转信封,正待伸手把其中书信抽将出来,但见信封之中,忽有一物,从中而出,轻轻飘落,正掉在旁边关磊的脚下。伯衡连忙低头看去,赫然便是一张照片。但见照片之中,有一女子,轻颦浅笑,倩影婀娜,正自盈盈而立。其身后更是湖光塔影、垂柳依依,端的是人美如画,清丽绝伦--原来正是伯衡之女友林琬薇。
伯衡“啊哟”一声,连忙弯腰,正待拾取,旁边关磊眼疾手快,抢先一步,早已将照片拾到手中,一边口中叫道:“咦,一张照片!看看却是何人?”伯衡心中一急,正待开口,忽听关磊惊天动地般地一声大叫:“哇!好漂亮!这世间竟有这等女子!”旁边其他同事,听见关磊之叫喊,都是一怔,纷纷放下手中事物,围了过来,一个个七嘴八舌,好奇问道:“甚么?女子?”“关磊,甚么事情,这般大惊小怪?”“就是就是,叫得这般大声,不知道的,还以为要地震哩!”
众人正说话间,同事高翔,一眼已经看见照片,不由叫道:“哎哟,果然好美女,真是绝色佳人!”这是,只见关磊手里高高举着照片,歪头看着伯衡,口中笑道:“伯衡!这照片之中的美女,却是何人?是你女友么?”伯衡点点头,心中又是欢喜,但在众人眼光注视之下,又有些不好意思,连忙伸手去夺关磊手中照片,口中叫道:“关磊,别闹腾了,快将照片还我。”关磊却是身体一闪,口中叫道:“不忙给、不忙给!”旁边高翔笑道:“伯衡,你小子好本事!这般如花似玉的大美人,你却是如何骗之到手的?”
伯衡脸上一红,口中叫道:“甚么话,我哪里有骗……”只听旁边女同事任玲玲,插话问道:“对了,伯衡,这女孩子叫甚么名字,是哪里人,家里面是干甚么的?”伯衡未待答话,关磊一旁笑道:“嗬嗬!我们任大姐当年不愧是搞工会、妇联工作的,真是三句不离本行!大家瞧瞧,这才刚刚看到照片,便已经开始查上户口了,嘻嘻!”那任玲玲脸上一红,白了关磊一眼,口中说道:“甚么查户口,真难听。我又不是警察!”转头复又看着伯衡,口中笑道:“我这个老大姐,是关心关心伯衡这位新同志嘛!”
伯衡有些扭捏,低声道:“啊,任大姐,我这女友,名字叫作林琬薇。眼下在京师大学堂念书,明年七月便要毕业了。她的父母,皆是湖南长沙人,如今都在那国际航空公司驻长沙之湖南分公司工作。母亲是分公司财务处的会计,父亲则是分公司之总工程师。听说其父年底便要上调京城,任职总公司之副总经理,主管机务维修,以及基建工程。”那任玲玲听了,点头笑道:“家室不错么,跟你这书香门第,倒是门当户对得紧。”
这是关磊已将照片还给伯衡,一边口中笑道:“伯衡,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女友,可要好好看紧了。莫要一不留神,却被别人抢跑了,呵呵!”伯衡尚未回答,一旁高翔连连点头道:“关磊说得是!这年头,甚么花前月下、海誓山盟,都是不大靠得住的。所谓‘情场如战场’,讲究的是实力呀!”伯衡摇头笑道:“多谢诸位操心了,我这女友,人品极好,我倒是不担心她的。”任玲玲一旁摇头,故作神秘道:“呃,伯衡,话可不能这么说!小心驶得万年船,莫要掉以轻心!别说你们现在尚只是恋人关系;便是结婚,又能如何?这煮熟的鸭子,还有飞跑了的时候!你任大姐当年在工会、妇联的时候,这样的事情,可是看得多了!”
伯衡只是微笑摇头。旁边高翔拍拍伯衡的肩膀,笑道:“伯衡老弟,这个事情,你倒还真的要听听咱们这任大姐的意见。这未结婚之前,对女朋友,可是要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,小心伺候着;当然喽,至于结婚之后嘛,你若是再想从奴隶到将军,反正那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,老哥我,亦是不用瞎操心了,嘻嘻!”伯衡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正待说上两句,只听高翔又道:“伯衡,老哥年纪长你几岁,可是过来人。这年轻人谈恋爱,切莫大意。君不闻,‘大意失荆州’么?那关羽关云长,何等英雄?当年过五关、斩六将,甚么单刀赴会、水淹七军,端的好一个五虎上将!可是那又如何?一个大意,败走麦城,被那孙权捉住,‘咔嚓’一刀,人头落地,身死名灭不说,还累得那刘备刘皇叔,王图霸业,转头而空!”
高翔正自说得高兴,斜眼一瞥关磊,只见后者正在瞪眼看他,不由一怔,随即明白,连忙打个“哈哈”,口中说道:“抱歉抱歉,关兄莫怪!适才小弟一时兴起,提及关羽,不想冒犯你家祖宗,多有得罪!”只见关磊“哼”的一声,狠狠白了高翔一眼,高翔一笑,却歪头问道:“关磊,我这疑问,藏在心中许久,还真是想问你一问。这关羽关云长,真是你家先祖么?”关磊叫道:“当然是真,这祖宗还能乱认的么?史书记载,关羽乃是三国之时河东人氏,亦即当今山西解县之人。我亦是祖籍山西。幼年时候,家中尚有家谱哩,上面记载,白纸黑字,句句属实!”一顿,又道:“高翔,关羽可是‘儒、释、道’三教都颇为敬重之人,儒教自不必说了,历代帝王,向来多有嘉奖封赏;而在佛教么,那关羽乃是护法之神,又称伽蓝菩萨;而在道家么,则被封为‘关圣帝君’,你这信口开河,便不怕遭报应么?”
高翔见关磊有些激动,连忙打圆场,口中笑道:“关兄莫急,是小弟一时胡言乱言,见谅见谅!”旁边任玲玲听见高、关二人言语,忍不住埋怨道:“你看你们都扯到哪去了!方才明明说的是伯衡之事,你们这一打岔,整个都天下大乱了!”高翔笑道:“任大姐,都是我的错!,全怪小弟没有管住嘴巴!”一边转头看着伯衡,问道:“伯衡,方才你提到你女朋友林琬薇明年毕业,是么?”伯衡点点头。关磊插嘴问道:“那她毕业之后,会去哪里?是来我们济南与你团聚么?”伯衡一呆,张口道:“啊哟,这我倒没有细想,亦从来没有问过她。”
任玲玲听见,一旁叫道:“伯衡,这可有些不妙了。”伯衡尚未答话,关磊问道:“任大姐,‘不妙’甚么?”任玲玲道:“你们想想,人家在京城念书,毕业之后,多半便是留在京城,难道真的会为了甚么爱情,跑到这山东济南来?若是伯衡老弟在广东工作,譬如广州、深圳甚么的,那倒还有得几分指望。况且,”任玲玲一顿,又道:“适才伯衡提到这林琬薇父亲又即将升调京城高就,依常理推之,人家这作爹娘的,更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让宝贝女儿远嫁山东!”旁边高翔、关磊二人听了,俱是连连点头,说道:“任大姐分析得是!”关磊更是拍拍伯衡肩膀,不无担忧道:“伯衡,任大姐言之有理,你不可不防。”
伯衡皱皱眉毛,正待说话,只见一人走进办公室来,问道:“嗬唷,大家在说甚么呢?这般热闹?”众人回头一看,却是规划处处长肖建仁。任玲玲连忙笑道:“哦,是肖处长呀,我们没干甚么,伯衡的女朋友今日寄来一张玉照,我等正自鉴赏点评哩!”肖建仁一听,亦是来了兴趣,口中说道:“哦,那让我也来瞧一瞧。”说着,几步过来,望伯衡手中照片上一瞅,不由点头,笑道:“嗯,不错,不错!好一个清丽脱俗之女子!伯衡,如此良缘,好生把握!”众人见处长驾临,便不再闲聊,各自散去,回归自己座位。伯衡拿着书信照片,亦转身正待回自己座位,只听肖建仁背后说道:“伯衡,回去与老爷子说一声,我这个周日,便想登门拜访,讨教书法及墨宝!”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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