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
林琬薇自从那一次在未名湖炼功点遇见宋圃桂、蓝小妮母女,教会二人法轮功五套功法,并赠送一本《转法轮》给蓝小妮以来,鉴于蓝小妮读书不多,恐其不能阅读《转法轮》,林琬薇便主动提出要教蓝小妮识字。林琬薇安排了一下自己的日程,便与蓝小妮约定,每个周三晚上,来蓝小妮家中,教其读书识字。自张云浩、上官真结婚同去加拿大多伦多留学,而伯衡毕业回山东济南、在省经贸委规划处上班,转眼亦三月有余。
这一日,又是一个周三。林琬薇早早吃罢晚饭,看看时间已近六点半,便口袋中揣上一本《转法轮》,径直往蓝小妮家走来。其时,这京城又到了金秋十月,温暖的夕阳照耀在林琬薇身上,只觉得暖洋洋的。林琬薇出了校园西南小侧门,穿过一条街,又拐过一条小胡同,不多时,便来到蓝小妮家的小平房门口。林琬薇推了推房门,只见房门紧闭,再定睛一看,只见门口上有锁。林琬薇正自奇怪,心中不由暗暗思忖:小妮自跟我识字、学习《转法轮》三个多月以来,每个周三晚上,必定准时在家中相候、从不失约,今日为何家中无人,真是奇也怪哉。
林琬薇寻思半晌,不得其解,微微摇头,转身正待离开,忽听背后有人叫道:“大姐姐,大姐姐!”声音急促。林琬薇连忙回头观看,正是蓝小妮。只见其匆匆跑来,后面跟的正是其母亲宋圃桂,只见宋圃桂手里面还拎着一个塑料桶子,里面插着一些没有卖完的花卉。林琬薇见是蓝小妮,十分高兴,连忙走上前去,笑道:“小妮,是你!方才我见你家中房门紧闭,还尚自奇怪哩。正自要走,谁知……,咦,小妮,你怎么了?”蓝小妮跑到近前,林琬薇话未说完,忽然看见蓝小妮满脸是泪,不由心中惊讶,连忙问道。蓝小妮摇摇头,林琬薇正待再问,转头看见宋圃桂,只见其亦是眼圈通红、容颜萎顿。蓝小妮“哇”的一声,一头扑到林琬薇怀中,大声哭道:“大姐姐!俺爹,俺爹,他……,他过世了!”
“甚么?!”林琬薇转头再看宋圃桂,只见其深深叹了口气,摇头说道:“大妹子,是这样的。俺这些天,不知为何,一直便有些心神不宁。想着有日子没有给小妮他爹去个电话、问问那边情况了,便方才在卖花的空档,去附近的一个电话亭给家中打了一个电话。谁知等了半晌,都没有人接;我这心中不由生疑。”说到这里,宋圃桂走上前来,轻轻抚摸林琬薇怀中蓝小妮的头发,只见蓝小妮在林琬薇怀中抽抽噎噎,兀自哭得十分伤心。
只听宋圃桂又道:“我一连给小妮他爹那边去了三个电话,家中都是无人应答。我这心中,隐隐地,便十分不安起来。”林琬薇插言道:“大婶,或许他当时外出了亦不一定呢?”宋圃桂摇头道:“大妹子,你知道,小妮他爹自从几年前被警察打折了腿、残疾在家之后,这些年来,除了早上做些包子、馒头、油条之类的,出去卖了,换几个钱维持生活之外,平日都是在家中深居简出的。我连着三个电话找不到他,心中已有不祥预感。”林琬薇问道:“那小妮他爹究竟是怎的了?”
宋圃桂正待回答,只见蓝小妮从林琬薇怀中抬起头来,但见其小脸之上,满是泪水。只听蓝小妮说道:“俺娘找不到俺爹,便打电话去俺爷爷奶奶家中,一问才知道,俺爹……,俺爹,他,一个星期前,便去世了!”说罢,又“呜呜”痛哭起来。林琬薇皱眉问道:“一个星期前?那你们为何一直不知?”宋圃桂一旁叹气道:“俺们母女在京城这边,由于穷,家中安不起电话。向来都是俺和小妮一、两个月左右,便抽空给他们那边去个电话、报个平安。而平日里,爷爷奶奶他们,是联系不上俺们的。”林琬薇又问:“那小妮他爹,究竟是甚么原因过世的,是甚么急病么?”宋圃桂眼圈又是一红,伸手擦擦眼睛,正待回答,只听蓝小妮一旁说道:“俺爹不是病死的。他……,他是被人逼死的!”
林琬薇吃惊道:“甚么?被人逼死的?!怎么会这样?”宋圃桂道:“大妹子,你知道,俺家住在辽宁沈阳。这沈阳有和平、皇姑、铁西等五个城区;又有东陵、苏家屯、新城子等四个郊区;还有辽中、康平、和法库三个县。俺家就住在那康平县城之内。听小妮她爷爷奶奶说,那康平县委书记的儿子,承包了一个甚么土地开发项目,要在县城中心盖一个全县最大的购物商场,于是便要拆迁许多附近的房屋。俺们家便正好在拆迁范围之内。”宋圃桂顿一顿,续道:“俺们家就只有三间小平房。小妮他爹残废在家、腿脚不便,原是不想搬迁;那县委书记儿子所在的建筑公司,便找上门来,说是拆了这房之后,会另外找地方给小妮他爹这些拆迁户去住,另外还说好,每一家给五千块拆迁补偿费。就这样,小妮他爹,也便只好应承下来。”
林琬薇问道:“那后来呢?搬新地方住了么?”宋圃桂眼中涌出泪花,摇头道:“没有……”,蓝小妮一旁插言道:“不但没有新地方住,连五千块拆迁补偿费亦不给了!”宋圃桂道:“小妮他爹,拖着残疾的两条腿,跑到县委书记儿子的建筑公司去论理,谁知人没有见到面,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,劈头骂了个狗血喷头,不由分说,一把将小妮他爹推出门外,‘咣当’一声,将大门紧闭。小妮他爹腿脚不好,一步没站稳,在那台阶之上,跌了一跤,跌得满脸是血,门牙亦磕掉一颗。正待挣扎起身,只见那公司大门忽又打开,一个人露出脸来,恶狠狠道:‘死瘸子,不准再来讨钱!如若不然,连你这两只手,亦给你弄折了--让你瘸着过来、爬着回去!’说罢,那大门复又‘咣当’一声,紧紧关上。”
林琬薇不由皱眉,口中说道:“真是蛮不讲理。”宋圃桂叹道:“唉!说甚么讲理!这年头,哪有俺们穷人讲理的地方!”蓝小妮这时已经从林琬薇怀中离开,一边拉着林琬薇的手,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,口中说道:“大姐姐,我们到屋里面说话。”蓝小妮开了房门,林琬薇随后跟了进去。蓝小妮给林琬薇搬来家中仅有的一个木头小板凳,请林琬薇坐下。林琬薇道了声谢,坐下之后,宋圃桂、蓝小妮母女自行坐在床上。宋圃桂问林琬薇道:“大妹子,你吃饭了么?若是没吃,俺给你弄些吃的。”林琬薇连忙摆手道:“大婶,您别忙活,我已经吃过饭了。”转头又问蓝小妮道:“小妮,那后来你爹又咋样呢?”
蓝小妮又是伤心,又是气苦,忿忿道:“还能咋样?俺爹被他们推了一跤、赶出门外,不得已,只好又回家。心中气愤不已,便向爷爷奶奶诉苦。爷爷奶奶都是胆小的老实人,听得是县委书记的儿子,皆是吓得不敢作声。只是劝慰俺爹想开些,怪只怪俺们命苦,惹不起这些官老爷。好歹找个地方住,就谢天谢地罢。”林琬薇紧皱眉毛,低头不语。
只听蓝小妮又道:“俺爹听得爷爷奶奶劝慰,心想亦是无可奈何,便只好自己生闷气。没曾想,过得两天,一个上午,俺爹卖罢早点,刚刚回家,收拾完东西,端起一个杯子,正待喝水。忽然房门‘砰’的一声,被人从外大力撞开,只见五、六个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闯了进来,手里拿着铁锤、铁锨、铲子等家伙,嘴里大声吆喝着:‘死瘸子!赶紧搬家!要不然,老子们要扒屋顶了!’俺爹吃了一惊,口中叫道:‘你们拆了这房子,却叫我去哪里住啊!’那为首的汉子,三、四十岁模样,厉声喝道:‘你去哪里住,关老子鸟事!老子只管扒房子!’俺爹欲待再辩,那汉子把眼一瞪,劈首一掌,将俺爹手中杯子打落在地,‘啪’的一声,摔个粉碎。”
蓝小妮一顿,又道:“俺爹欲哭无泪,不禁捶胸顿足,口中叫道:‘老天爷呀,你睁眼看看呐!这是要逼俺死啊!’那汉子不耐烦道:‘你想死就死!没人拦着你!出了门,拐个弯,就是河!你去跳罢,让你老婆回头给你收尸!’俺爹听了这话,血往上涌,眼睛充血,布满血丝,咬牙道:‘你不让俺活,俺就跟你们拼了!’那汉子见状,倒是一愣,略微迟疑。只见旁边一人上前,对那为首汉子说道:’大哥,我看今天就算了。逼得太急了,怕是要出人命,到时候不好交代。要不,就再过两天罢。’那汉子正好有个顺水台阶,便点点头,嘴里‘哼’道:‘好罢。这次便罢了。’又用手指着俺爹的鼻子道:‘死瘸子,你放聪明点儿!趁早卷起铺盖滚蛋!下次老子们再来,你要还在这里站着,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!’说罢,将头一扬,对身边几个人叫道:‘弟兄们,我们走!’临出门时,那汉子又将手中铁锤顺手一挥,将俺家木头房门打塌半边。那汉子看也不看,口中狂笑两声,扬长而去。”
林琬薇听得这里,心中凄然,正待开口,只听蓝小妮续道:“俺爹吃这一吓,又受了这股怨气,心中悲苦。打个电话,跟爷爷奶奶叙述一遍。爷爷一声不吭,奶奶除了哭泣,便是让俺爹再忍耐忍耐、认命算了。俺爹心中悲愤莫名,当晚,当晚……”林琬薇问道:“当晚怎的?”蓝小妮双手捂脸,痛哭失声道:“俺爹当晚就吐血身亡!”林琬薇“啊!”的一声,不由呆了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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