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中铁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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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圆明网】
明崇祯十一年戊寅,苏州承天寺井中,屡屡有白气上冲,于是雇人入井淘挖,掘得一个铁匣,外表的封缄甚为牢固。

设法打开,发现里面藏着《心史》一部,记载自宋端宗开始,至元成宗为止,都是说宋朝施政宽仁厚道,以及元人残酷杀戮等事,乃是宋朝末年郑思肖所作。

郑思肖,字所南,当时的宋端宗景炎年号只维系了宋祚三年,而年方八岁的幼帝帝昺的祥兴年号,仅仅维持两年,就因崖山之战,全军覆没,十余万人蹈海而亡。余下的即为改朝换代后的年号──元世祖至元三十五年,成宗元贞十三年啦。

所南这部史书内,所记述的数十年之事,都书写宋景炎几年几年,不用元朝至元、元贞等年号。而所南之所以取名思肖者,其实是思赵也,思念赵宋也。自己矢志发誓,今生不能复兴赵宋,愿来世再兴赵氏之意。

当时苏州巡抚张国维,见此铁匣《心史》而惊异不已,将它付梓刊行于世。然而《心史》作于三百年前,而出现于三百年后,是否老天也隐隐暗示,明朝也将复蹈宋代之后尘而遭灭亡呢!

元世祖在位三十五年,可实际继承正统、统一全国只有十六年,而《心史》记述的,却大约涵盖了前后三十余年之事,此书一时之间盛行民间,必须再仔细覈查其起讫年代方可。

钱肃乐,字希声,浙江鄞县人。崇祯丁丑進士,工诗,其诗有“西山采蕨(羊齿类植物,可食)歌犹壮(歌声还很雄壮),东鲁悲麟(麒麟,古代仁兽)笔几枯”之句。铁肃乐读了《心史》之后,用笔记下了自己的感慨:

士君子不可一日遭遇如《心史》中所记载之事,不可一日不存有《心史》中所表达的赤诚与忠心,此心若遗失,则人将变成禽兽呢,就会造成“旦”、“夕”互易,白日也将转而为昏夜啦。文字记述可能召来妖孽,口舌之战也会导致鲜血淋漓,金子可以用火烧铄溶化,而水滴石穿更是自古名言。

此“正气”“忠心”之留存,则人就有可能与天联系,虽一日也如历尽千古般久远,而诗文之创作也似史书、经籍、图箓(册籍类之谓)一样,万古流方。废弃枯井作为著作的贮藏所,铁匣有六十年岁月的护持。那为家国的赤诚忠心重于个人私心,由此可见。

如今圣明天子依然在位,政教大治,士大夫都崇尚节义。而在戊寅年,郑所南所著的《心史》,出现于承天寺井中,巡抚公张大人刊行于世。海内外阅读郑先生之编年史书,没有不知晓郑先生之耿耿忠心的。然而此心并非先生独有而已呢。我以闲暇之日,偶然阅览这篇名著,吟成律诗一首,(其中有“西山采蕨歌犹壮,东鲁悲麟笔几枯”之句,其余亡佚)岂敢斗胆附咏于该文之末!只是以我之性情,极为钟爱,认为不能自己推拒世上有兴趣的观赏者,只想在同道中挤个空档,让我能位列其中就足以啦。

(事据清·计六奇《明季北略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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